2008年5月30日 星期五

兩小時的路程




眼睛張開,還是一片漆黑,但聽著屋內大家的呼吸聲,我知道奶奶已經和姊姊準備起床了,遠處傳來聽不真切的雞啼聲,我馬上跳起身來,準備今天的行程。

踩在土地上,有種清晨才聞得到的青草香氣。我知道要先踩過這片玉米田之後,再經過小溪邊那段碎石頭路,轉進山丘下種滿夏威夷豆的農場,沿著農場旁邊的小徑直到有塊小小木牌的分叉路,轉右手那條碰到圍牆之後,繞著圍牆轉就能看到大門,我就到了每天的目的地—孤兒院。



陽光總是我在走農場那段路時,從山邊露臉。院長一直很驚訝在太陽升起之前,我怎能在漆黑一片中找到最正確的路?

其實,我能看得很清楚阿,路旁的小草,溪流的聲音,還有腳在石頭上的碰撞,每種東西深淺都不同,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院長他們寧願拿著手電筒走,而不願意去試試看怎麼分辨自然界的顏色?何況,風中的味道,總讓我能很清楚知道我走到哪裡了。


而院長他們只是將這段路程,對人解釋成我要走兩個小時的路,才能到孤兒院。

即使是院長娘,也不會在外來參觀的客人面前,告訴他們我每天經過的地方風光有多美,鄉間的空氣有多適合深深低吸進肺部再將吐出來。她也只是很簡單低說「這孩子每天花兩個小時走路到我們這裡」。

我似乎也因為這句話,看到那些參觀的客人眼中,透露出一種奇怪的訊息。

很多年之後,我才懂這樣的眼神,有一種叫做「憐憫」的意味在其中。

進了大門之後,我先拔了草將腳上的泥巴抹掉,再到後院中等待我的朋友。他們都是部落中已經沒有親人的孩子,就被收容住在孤兒院。像我還有奶奶和姊姊,就不 符合住在這裡的要求。不過雖然孤兒院蓋得像皇宮一樣,他們還是很羨慕我能每天跟奶奶還有姊姊住在我們破破的木屋中,即使晚上從門縫吹進來的風冷得刺骨。

跟著老師簡單上了課,就到了我最期待的時間,吃中飯。

孤兒院的用餐都照規矩來的,桌椅自己排好,碗筷都要放在應有的位置。雖然吃SHIMA都用手抓,不過奶奶跟姊姊說要我好好學習人家教的禮節,於是晚上在家時,我偶爾會表演一段在孤兒院學到的東西或是用筷子的方法。

即使是漆黑的夜晚,我也看得到奶奶和姊姊臉上的笑容。

孤兒院的中餐是兩道菜,一份SHIMA。不夠還可以再請保母多給我們一點。

我喜歡在菜上灑很多很多鹽巴,如果不沾著SHIMA吃,可能會讓我鹹到嘴唇發麻。但是這樣一來,我就能多喝一碗水,SHIMA泡過水之後,會讓我的肚子撐得飽飽的,再也塞不下一點空間,這樣,我就不用擔心晚上奶奶和姊姊為了多留一顆馬鈴薯給我而餓肚子。

收拾了桌椅,清理了碗筷,我就要準備走出大門。

繞著圍牆走到叉路口,再穿過夏威夷豆農場旁的小徑,踩著溪邊的碎石頭路,就能看到在玉米田中辛苦工作,部落中的叔叔阿姨,和他們打完招呼後,回到家裡等奶奶和姊姊從村莊後的玉米田回來,告訴他們我今天差點在溪邊抓到一隻野老鼠。

然後我要奶奶跟姊姊知道,原來我每天走的這段路的時間,孤兒院大門上的時鐘可以跑兩格。

將姊姊前兩天整理好的草桿,鋪在地上,新鮮的氣味很像每天早上經過青草路的味道。明天,我也要仔細聽風中的雞鳴聲,不能比奶奶和姊姊她們晚起。

因為我要走「兩個小時」的路。









這是從一篇報導中產生的想法。

非洲一名七歲孩童每天往返孤兒院,只為一頓溫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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